前日听先生弟子平宏说,先生从南方归来,指名邀我一聚,我自然是喜出望外,欣然从命了。
记得先生长我一岁,今年应当是只手叩敲古稀之门的老者了。城南柳荫下,见先生便装素衣,步履稳健;霜雪盖顶,银髯飘逸,明眸皓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神采胜似当年,执手之初,我便自叹弗如,自惭形秽。
有道是“秀才人情一张纸”久别重逢,未及寒暄,先生便递上他的两本大作,一是《浩然诗词墨迹》,二是《浩然戏墨小品》。(我以拙作《死囚牢里的陪号》回赠之)。
先生是誉满华夏的书法大家,所赠之书皆为先生近年书品。匆匆打开,只看了数页,我便顿觉“失语”!
活到这把年纪,我自以为自己也算“看惯秋月春风”,练就宠辱不惊之定力的人了。如果还有能让我为之心动的,恐怕只有幸会艺术中的真品了。
浩然先生的书法,尤其草书便是让我感到震撼的真品,上品!我因震撼而失语。
我一生都在写些隔靴挠痒的诗文,对书法是喜好而无灵气,偶尔临池弄墨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玩票’我的‘失语’首先是因为我不懂书道。然而,不懂书道的我却对艺术品之美有着强烈的期待。当我看到美至极处的作品时,便由不得想说点什么,不说便难以释怀。那天,回家后,我将自己囚禁于酷热的书房,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欣赏浩然先生之书品,用心揣摩先生水墨丹青中流泻出来的天籁流韵,终于找到了想说的几句话。
首先要说的是,先生的书品堪称‘书到极时如画’但接下的问题却让我再度陷入困惑;你说先生的书品如画,那么,如什么画呢?高山流水还是长河落日?田园农舍还是大漠孤烟?屈子行吟还是太白醉酒……论状,都不是,论神,都有些“似”困惑良久,我只能用妙不可言,无可比拟来为自己作解。由此便笃信:一件真正的艺术品必然是特立独行,无可比拟的。因为她是创作者用独特的个性学养、精神、情操浇铸而成的。是心灵的倾诉,是情感的喷礴,是个性魅力的张扬。所以阅读者用照图索骥的办法去寻找与之完全对应的实物画面是愚不可及之举。
所以我说浩然先生的书品如画,是让人收获大美,引发震惊于感叹的画!再说就是弱智了。
接下来要说的,先生的书品彻底颠覆了我多年来自以为是又喋喋不休的一个理念,我说过:“一切艺术门类中,唯独文学是不可重复的劳动”读浩然先生书品后我恍然大悟:此论大谬!其实一切真正的艺术真品都是不可重复的,那日我曾问过先生:这幅字,如果让你重写一遍,能一样么?先生断然回答:不能。我为先生的回答拍案叫好!
我其所以荒谬地认为唯文学不可重复,一是因了自己的浅薄于偏执,二是因为我在市井江湖中看到过太多太多的以书法家自诩,一生都在照猫画虎地写那几幅字为“赵公元帅”服务的“写字匠”;也听说过不少以画家自居,却暗中以流水线作业成批量生产的“画匠”(此处不含以复制为业的印刷者)。
世风至此,还是不提“他”了吧!
读浩然先生书品,深感先生对书画艺术有着真诚之心,敬畏之情。先生自幼临池,五十多年翰墨春秋,对中国传统书法之真、草、隶、篆、楷有很深造诣。如今墨染天下,著作等身。但先生却说:“我从来不敢敷衍挥毫。我把每一幅作品都当作一次探索,一次新的创造。我信然。我看到手中的这两本书品选集中所收录的作品,没有一件是应景之作、缭乱之章。以狂草为例,先生的狂草大气磅礴,灵动洒脱,酣畅淋漓,无论你怎么看,无论是浓墨抒怀,飞白写意无不透出厚重之气蕴,点线之间,无一处断气,无一丝露怯,无一缕浮躁”气豪势雄,笔墨纵逸,真正达到了“形散而神不散”的至高境界!
非常赞赏先生“创作”之说。创作者,乃用灵动之心,痴子之情,以追寻更新更美之艺术境界也。以此推论,无论是书法,绘画还是诗文歌赋,都是“艺无止境”的事业,是从艺者之生命所倚,吾辈当抱定契而不舍,“一条道走到黑”的信念走下去!
遥想丙子年间,有幸结识书法大家卫俊秀先生。先生欲赠墨宝,嘱我作文。我心惶然,潦草成诗一首,先生书后托人转我,现悬于陋室。今不椯浅显,借拙诗寄语浩然兄,意在与兄共勉,请兄不吝赐教。
半生蹉跎视等闲,一径通幽若踏勘。纵使风雨凄迷路,不见红杏不回还。
(作者系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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