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珂|大浪淘沙哭丁旭

halal 2019年10月1日17:41:56散文诗词评论9,10242291字阅读7分38秒阅读模式

马珂|大浪淘沙哭丁旭

40年后,四个“狗崽子”在丁旭家门口重逢,摆出当年在上海的造型

他走了,带着对70年漫长而短暂的无奈,带着他对苦涩童年的记忆……

9月26日下午,躺在省医院病房的我接到了老同学郝正魁的电话,他说:“丁旭走了,就中午的事”。尽管早有预感,仍感到悲痛至极。正魁说回民丧俗不同,明天上午就要下葬,让我更加伤感,伤感的是由于我的微信临时被封,得到消息最晚,更要命的是此刻我也因肠胃出血住在医院无法与他做最后的告别。好在两周前,我和正魁去他家里看望,也算见了最后一面。

悲痛之余,躺在病床上的我不禁默默自语,真是同龄人送同龄人,老同学送老同学啊。

我们四个“古来稀”,正魁、高锐和我,是西安25中高68级关系最好的四个“狗崽子”,记得66年文革开始串联,根红苗正的红卫兵都走了,就剩下我们四个“不许乱说乱动”的同病相怜人结伴而行,丁旭还是个小儿麻痹患者,行动极为不便,火车上连滚带爬,我们只好相互搀扶,把他从窗户抬起来塞进火车。行李架上、座椅底下,过道厕所全挤满了学生,别说吃饭喝水,上厕所就别提多尴尬了,困难之大可想而知。黄昏中,我们在一个不知名的车站下了车,潮水般的学生被一辆辆大卡车运往“接待站”,慌乱中我们四人谁也找不到谁,只有我和丁旭被安排在一个居民院里,一人发两个馒头,一件军大衣。三天后,总算赶上了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丁旭是残疾人,又是少数民族,我出发前找到接待站,请求把他安排在观礼台上。接见回来,我问他看到毛主席了吗,他摇头不语。

马珂|大浪淘沙哭丁旭

1966年11月,我与丁旭串联到北京

马珂|大浪淘沙哭丁旭

1966年11月,四个西安25中“狗崽子”在上海

串联途中,我们有多次深入交谈的机会,18岁的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目睹自己的家被查抄的惨状,记得他当时小声对我说了一句现在听起来也很“反动”的话,我当时表情错愕,呼吸紧促,心里却对他的勇气充满崇敬。五十年后的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我们同学中醒悟最早的人之一。

五十年来,许多老同学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我敢说,人人都有一部“血泪帐,奋斗史”,直到新千年到来之际,一股怀旧风在神州大地刮过,记得25中高68级部分同学在西高新有了第一次同学聚会,当时大家都过了知天命之年。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是丁旭唯一一次在外面参加的同学聚会,从那以后,我和正魁每年春节前后都会到大麦市街他的老宅看望他(70年间,他从没有换过住地),同学聚会也多选在他家附近,我们甚至推着轮椅把他从家中推到餐厅。最近几年,随着微信的使用,我们也经常在网上交流。随着他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我们去看他的次数也逐渐增加。记得两个月前,他发微信说想见我,让我有空去看看他,我立马给正魁打电话,约好尽快去大麦市街,还带上另一个老同学李开年。那应该是丁旭去世前三周的某一天,当时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抿着双唇,眼睛紧闭,静静地斜躺在所谓“客厅”的四尺宽的木板床上,再也不想说话,再也不必和任何人争论,因为他一生不爱说话,一辈子都与世无争。看到我们三个来看他,他几次想爬起来都被我们制止,我想他能认出我们,也能听到我们说话,只是潮湿的脸上渗透出弥留之际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丁旭出身于回坊望族,生与斯,长于斯,自称“长安布衣”,本着文化自觉,凭一己之力,多年坚守在伊斯兰信仰这片园地。为了回族方言,他拖着沉疴之躯,四处奔走,做了大量“田野调查”,收集整理出一万多条回族方言,终于在2017年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了了他的《西安回族方言》,这本书将近600页,63万字,大气而厚重。我应该是他通知并参加出版座谈会的第一批嘉宾之一。

记得我在座谈会上发言说,“申猴年春夏之交,当古城西安沉浸在痛失文学大师陈忠实之时,偏隅桥梓口回民坊的一个小人物却在这里搞出了一个大动静:这位身残志坚的奔七老人呕心沥血30年,完成一部重达一公斤的皇皇巨著《西安回族方言》。尽管笔者与丁老先生高中同窗,每年春节看望他时对他痴迷于回族方言研究略知一二,但当他把这部厚重的著作摆在我面前时仍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感动”。看了著名方言和民俗研究专家孙立新教授在卷首写的序言,我发现,无论从民俗学、方言学,还是从回族历史和“一带一路”的战略大局去看,怎么评价这本书的价值都不为过,更何况作者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残疾老人。无论是因为同窗之谊,还是出于同龄人的惺惺相惜,尽管退休多年,我还是请来原西安电视台新闻部主任赵天同先生(也是25中老校友)及多位媒体朋友齐聚丁旭家中,并亲自为“中国网”撰写了长篇人物专访《小人物做了件大事情》。考虑到丁旭腿脚不便,我们们还请来莲湖区残联和政协领导到丁旭家里探望慰问,很快在他每天出行的门框上,台阶上安装了金属扶手和把手。

大浪淘沙,沉者是金。直到丁旭去世,我才悟到了他为什么给自己起了个“浪淘沙”的网名,他是在借刘禹锡的诗句暗喻自己就是风卷残云后筛选并沉积下来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几天,我虽然躺在病床上无法打开电脑,但这篇“哭丁旭”的悼文早已在腹中发酵孕育。
他走了,带着对70年的人生眷恋,带着对文革苦难岁月的追忆,带着对亲人、友人、老同学的思念与祝愿,带着对自己恬淡而充实的欣慰与遗憾。

他走了,身后不仅留下了我们同龄人的怀念,更给人间留下了一部可以传世万代的《西安回族方言》。

作为丁旭最私密的老同学之一和同龄人,我愿向这位与命运拼搏一生的斗士献上一只迟到的花环,飘带上书写六个大字“最早的醒悟者”。

我也由此生发出一个建议:从丁旭开始,今后任何一位25中的同龄人离去时,我们是否都应该用哀思和怀念编织成一个同样的花环,来驱散逝者的寂寞与孤独,去唤醒更多依然沉睡不醒的草民。

2019年10月1日草场坡
(这一天是共和国和我本人的70大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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